侯英勇 | 內心似火,驅走陰霾

侯英勇

內心似火,驅走陰霾

人 物 介 紹

侯英勇,中山醫院病理科主任,主任醫師,教授,腫瘤學博士,病理學及病理生理學博士生導師,在臨床病理診斷的同時,進行有關的教學、科研工作。對胃腸道間質瘤(GIST)有較系統的研究,在GIST的診斷及良惡性判斷上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發現論文近百篇,主編《胃腸道間質瘤》一書,主譯《癌症分子檢測》一書,並承擔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以及上海市科委課題。獲得上海市科技進步獎三等獎、中國抗癌協會科技獎二等獎等獎項。注重隨訪,一直本着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本着更好地為患者服務的思想。

採訪筆記

在她常用的那台顯微鏡下,我看到了一組腫瘤切片的面目, 既直白得猙獰,又艷麗得如同爛瘡。病理科門內,她和她的團隊,每天都在做出無數個判斷,而病理科門口,被厚重的鐵門阻擋的是一張張恐懼,忐忑,焦慮的面龐。“很少有人教我們怎樣面對死亡,社會應該補上一課,生死離別,誰都不能倖免,可惜我們不懂,也不願接受。”我問,你懼怕嗎?她搖搖頭,舍不下,不為自己,是為牽挂。

中山醫院病理科主任侯英勇,主任醫師,腫瘤學博士,病理學及病理生理學博士生導師,對胃腸道間質瘤(GIST)有較系統的研究。

去年,她和團隊建立的惡性胃腸道間質瘤的診斷方法獲得上海市科技進步獎和中國抗癌協會科技獎。她說,胃腸道間質瘤是消化道最常見的間恭弘=叶 恭弘源性腫瘤,也是分子靶向治療最成功的實體瘤。不過以前一直與平滑肌腫瘤混為一種腫瘤,診斷一直是難點,尤其是區分良惡性。“現在成功篩選出來,可以讓越來越多的此類患者獲得恰當的診斷,有利於個體化靶向治療,提高治療效果。”她是由衷喜悅的,雖然這樣的突破有難以言說的曲折,但是,“畢竟把一些被判決墜入深谷的病人拉上來了,不用再受無妄之災。”

科室有四五十號人,每天七點半開始教學和早會,然後就是一張一張病理切片看過去,一直到晚上八九點收工。

她開有特需門診,她鼓勵科室醫生到手術室,看手術醫生的手術,如何切下病灶組織,她會出現在病房,別人看見的是病人的軀體,她看見的是病人腫瘤的狀態。“腫瘤的‘智商’,‘毅力’都遠遠超過人類,持之以恆,翻山越嶺,孜孜不倦,漂洋過海,一直抵達它想到達的那個地方,哪怕是看似趕盡殺絕,在蟄伏漫長歲月之後,都可能死灰復燃,瘋狂反撲。”她說,這一輩子都在尋找這朵惡之花的蹤跡,尾隨着,如同一個狩獵者,給外科醫生最準確,最堅強的診斷依據。

她坦言,在病理科閱讀了人生,血仍未冷,情懷不改,她經常勸人,曠男怨女,凡夫俗子,要尊重生命,對周遭萬物都懷有敬畏。

1陰差陽錯成為醫生

說起穿上這身白大褂,是一段陰差陽錯的故事。

高考的時候,侯英勇的檔案不知道去哪了,別人的通知書都到了,她的還不見,去教育局詢問,費心查找,原來是錯放在未過線的檔案櫃內,但是只有皖南醫學院還有兩個錄取名額,寫了保證書後給了她一個名額。侯英勇出生在安徽寧國的一個小山村,最初想做一名老師。“沒什麼遺憾,現在既做了醫生又做了老師。”

在皖南醫學院臨床醫學系,剛學了病理,她就覺得這門課程有意思——自己偏愛形態學的東西,當時覺得只有病理才能幫助醫生做出正確的診斷,很有成就感。暑期有一位教授辦了病理學興趣班,她踴躍報名。

在顯微鏡下,東西放大了很多倍,有人說,顯微鏡下的病理組織形態各異,漂亮到有些迷亂。而有些同學天生不喜歡看顯微鏡。她說自己樂此不疲,並且能敏捷找出病灶。記得上寄生蟲課,老師講完,叫她去黑板上複述,她能把顯微鏡下的圖畫個大概。“我對顯微鏡下的世界興趣盎然,總想看出究竟。”

大學畢業想做研究,侯英勇繼續考了病理的研究生。一張切片到醫生手裡是經過一系列的實驗,開始的時候手段較少,後來實驗方法越來越多,切片上的內容越來越豐富,更加吸引着她。即使是現在,看到不同的腫瘤細胞她還是想去把蛋白、基因都弄清楚,從而讓臨床醫生得到更多的信息,讓病人得到更好的治療。

1996年,剛開始獨立診斷的時候,有一次在菜市場,一個家長跑過來叫她,說自己的孩子是她做的病理。“小孩才八歲,淋巴結腫大,看着像淋巴瘤,那個年代,書上寫着小孩子的淋巴瘤有50%的誤診,這個幾率太高了。如果不是淋巴瘤,那藥物打進孩子的身體里想想自己都疼。”她建議家長帶着孩子去北京上海的相關醫院確診,最後確實是淋巴瘤,立即治療,效果很好,孩子健康地成長。這位家長把整個過程講給她聽,包括輾轉求醫問葯的經過,她聽了深受啟發,“其實,一個病理醫生不單要做出診斷報告,還要知道患者前後的治療,了解治療之後的情況,還要做隨訪,這樣才能從病人身上得到經驗,再去為更多的患者服務,我形成這種風格,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說起來偶爾也會後悔,還是做臨床一線的醫生好一些,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有病理醫生。但是這條路走下來了,就要走好。”侯英勇說。 

2十二項指標

研究生畢業后,侯英勇回到蕪湖,1999年考博,到了上海腫瘤醫院,在朱雄增教授的指導下攻讀博士學位,研究腫瘤病理學。2002年,她來到中山醫院。侯英勇說一路走來,越來越感到知識不夠用。

侯英勇坦言,目前還不是每一個病例都能診斷,就像臨床醫生也有不能治療的患者,病理醫生也是如此,並不萬能。“有時,腫瘤治療就像草中打蛇,把蛇按在那裡就不能讓它抬頭,一旦抬頭,腫瘤的力量會聚集變得厲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想按下去就難說了。”她說,每個病人都是個性化的,有標準是用來參考的,而不是當成聖經來讀。

隔着厚厚的檢測室門,看到病人是生死兩重天,普通人認為病理醫生就是做化驗的,並不知道每一份報告是腦力和體力的結合,不是機器里過一下就會出來的。

看的片子越多,遇到的問題越多,覺得不懂的地方越多。最初接觸病理的一兩年時間,侯英勇便積累了一個厚厚的本子,記載了大量關於淋巴造血系統腫瘤,骨腫瘤,軟組織腫瘤——三個最難的病理領域。她頻頻參加學習班,找文獻資料,終於在某一個領域取得突破。

“以前胃腸道間質瘤(GIST)被誤以為是平滑肌腫瘤,兩者混為一談,後來人們才慢慢發現胃腸道間質瘤和平滑肌腫瘤是兩回事。”她說,1998年日本有個突破性的進展,胃腸道間質瘤有一個基因被改變了,這個突變的基因和慢性粒細胞白血病一樣,都有一個關鍵基因有酪氨酸激酶活性,科學家便嘗試把治療慢性粒細胞白血病的藥用來治療胃腸道間質瘤,效果很好。

1998年日本人區分出了胃腸道間質瘤,在2003年藥物進中國的時候,臨床醫生還不明白這是什麼,經過好幾年,醫生們才把胃腸道間質瘤區別對待。但其實早在八十年代,病理醫生們已經在研究相關內容, 1984年,全國50家醫院病理醫生曾經把資料彙集到腫瘤醫院,她有幸看到會議通知和部分切片。

剛開始,國內的醫生對此並不認識,也不知道怎麼判斷胃腸道間質瘤良性惡性。她跑了十幾家醫院,把能找到的病人都找到,把病人分級,整理起數據,最後發現一些分辨規律,有十二個指標對辨別胃腸道間質瘤非常有用。國際上一段時間把患者全部歸屬為惡性腫瘤,只不過分危險等級,她通過大量研究發現,這是不恰當的。“那時候還在讀博士,臨床醫生看到患者是看到患者的身體,我看到的是患者的腫瘤形態,為什麼有的患者手術切除后可以不複發,而有的患者手術切除後會複發或者死亡,就是因為腫瘤的形態不一樣的,這就是良性惡性之分的依據。”

十二個指標把良性腫瘤從惡性腫瘤中分辨出來,讓很多患者少受無妄之災。該用藥的用藥,不該用藥的就不用,這個方法獲得上海科技進步三等獎。

3前瞻性隊列研究

今年1月1日起,中山醫院病理科攜手其他醫院的病理科,開展了胃腸道間質瘤的前瞻性隊列研究,這一次的研究是多中心的,同時加盟的研究團隊,包括腫瘤醫院、華山醫院、瑞金醫院、仁濟醫院、長海醫院、長征醫院等各大醫院的病理科。同時也接受全國各地的患者,通過來中山醫院病理科會診的途徑進入前瞻性隊列研究中。

病理醫生自然而然地參与到胃腸道間質瘤全程治療各個節點的診斷上來,從既往單一的外科手術切除標本,到越來越多的術前穿刺或活檢標本、內鏡下切除標本、耐葯標本等等。每一節點病理診斷都有其不同的意義,尤其外科醫生首次手術切除的胃腸道間質瘤,如何判斷病灶的良惡性,如何進行基因檢測,協助臨床醫生開展後續格列衛或索坦的治療,意義重大。

侯英勇表示,將對入組的病例進行長期的隨訪,跟蹤觀察治療的各個階段,希望最後得出有臨床實用價值的結論,從病理學角度解決一些實際問題。“感謝既往回顧性研究中絕大多數的患者以及家屬們,他們在我的病理生涯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在我初做病理醫生時,我一直隨訪長達5至10年的幾位蕪湖患者的信息,激發了我們後期進行胃腸道間質瘤研究的好奇心,感謝上海的同道,以及來自全國各地的會診患者,我們從積累的近3000例回顧性資料中汲取了豐富的經驗,這是我們開展前瞻性隊列研究的堅實基礎。”

4

突然的幸福

去年底,侯英勇接到一位外地患者的電話,侯醫生好,我的會診報告收到了,我真的不是胃腸道間質瘤,而是平滑肌瘤?她回答,是的。患者說,那我不用吃藥了,她回答,是的。患者說,哎呀,真是幸福來得太突然!

“這位中年男性患者,一年前腹部脹氣,便血20餘天,經當地醫院檢查是梭形細胞腫瘤,傾向胃腸道間質瘤,向上累及腸管黏膜肌,當地臨床醫生準備給他用格列衛治療,患者母親非常着急,在網上查找,找到病友介紹,找到我會診。經我們病理科會診:梭形細胞腫瘤,胞漿豐富,嗜伊紅,細胞較稀疏,核無異型行,未見核分裂相,結合形態、免疫組化以及寄來的基因檢測結果,KIT和PDGFRA基因為陰性,診斷為平滑肌瘤——其結果不是胃腸道間質瘤,而且是良性腫瘤。”

患者高興得簡直不敢相信,開心地說:幸福來得太突然,幸虧及時會診。

侯英勇坦言,不能責怪當地的醫生,因為這些腫瘤不常見,腸道間質瘤還要與一系列腫瘤進行鑒別診斷,如淋巴瘤,平滑肌瘤,神經鞘瘤,侵襲性纖維瘤病等。“為了更好地使每一名患者得到有效救治,中山醫院胃腫瘤MDT團隊在其中發揮了很好的作用。由普外科、內鏡、腫瘤內科、放療科、放射科、病理科等科室組成的MDT團隊,根據每個病人的不同病情,制定因人而異的治療方案:目前,雖然手術仍是患者獲得根治性治療的唯一手段,但有的患者需先藥物治療后再手術;有些患者手術后需要長期用藥,但有些患者用藥后可以停葯;而另外一些患者經單純手術切除或內鏡下切除即可治癒……要真正做到每個患者精準診斷和精準治療,還需多方努力與協作。”正因為如此,雖然常規工作已經很忙碌,各種事務繁雜,想做的事情也很多,但看到胃腸道間質瘤的診療現狀,侯英勇教授感到還是有義務開設專病門診,“希望我們的胃腸道間質瘤病理診斷門診,可以更好地幫助到患者。”侯英勇說。

很多病人說,她的內心像一把火,給病人希望,照亮了絕症病人黑暗的世界。“道路阻且長,但血仍未冷,情懷不改”。

口述實錄

您是什麼時候做科主任的,科室發展怎麼樣?

2013年做了科主任,現在科室有48個工作人員,24個病理醫生,技術人員24人,今年會有10個新同事進來。

您對病理醫生是怎樣理解的?

病理醫生每天都在做實驗,常規的,分子的,我總想把病理科的平台再往前推進,讓病理醫生更多地走到臨床實踐中,走到多學科團隊中,把病理醫生的作用發揮得淋漓盡致。我每天早上七點半到醫院,開始學習、看切片,晚上八九點才能回家。有無數切片要看,寫東西總結的時間都彌足珍貴。

這幾十年對您來說,收穫是什麼?

認識人生。人生是倒着走的,每個人都有終結的那一天,在這之前,認定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道路,把每一天都走好,做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情。

門外面等結果的病人,心情是很忐忑的,怎樣和他們溝通?

患者和家屬的心情我是很能理解的,他們最想要的是什麼,是快狠准找到病症,為臨床醫生提供判斷依據。2005年醫院開展了一些特殊項目,一些標本檢測第二天就能拿到報告,這是整個團隊高強度的工作換來的。來醫院的病人有輕重緩急,如果排着隊的話很急的人就耽誤了,就像機場也有快速通道,把急的病人提出來,在24小時內發報告,這樣臨床一線醫生也是很滿意的。現在我們的團隊能為一部分患者做到12小時發報告,又提速了。

您現在在關注什麼領域?

最近關注分子的檢測和發展,動物模型的實驗,這些都是為了找到更好的檢測指標,哪些檢測是更有意義的,盡量為臨床提供更多信息。

如果做臨床醫生,您會選擇什麼科?

腫瘤科。腫瘤分良性和惡性的,惡性腫瘤是一種有能力的腫瘤,翻山越嶺、漂洋過海,上下求索、修成正果,如果腫瘤細胞不會跑,那麼臨床醫生切除就可以了,但是腫瘤細胞會跑,一邊跑一邊複製,腫瘤把人體破壞了,自己也隨之死亡。我有時候會想腫瘤和這個世界的變遷,人們之間的相處,有時候也像腫瘤一樣。

人到最後會和腫瘤和諧共生嗎?

腫瘤是“高智商”的,超越人類。你想象不到一個腫瘤細胞里,所有的元件都在高效地工作,藥物進去之後把一部分元件消滅了,還有一部分潛伏着,即使被打癟了,細胞已經死亡,細胞內的某些東西還可以逃脫,經過一段時間再翻身。上天把腫瘤安排在人身上,也許就是讓人類對生命有敬畏之心。

您怕腫瘤嗎?

這是不可抗拒的,如果來了的話,談不上怕不怕。但是想着有家,小孩子還小,有牽挂。等待死亡是很恐懼的事,活着是很需要勇氣的。我們也許該補上對死亡的一課,很多家屬問如何才能活下去,卻很少有人問,活不下去該怎麼辦。我會讓家屬去找一些關於死亡現象的書,科學無法解釋這些神秘現象,為的是讓病人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心裏平靜一些。

下班后您會做什麼?

看書,看文獻,時間都在思考和工作上,而且現在有微信,時間碎片化了,更沒有自己的時間了,這是很痛苦的事情。

如果給您時間,願意做什麼?

看書,寫文章,寫自己的經驗體會,有幾本書還沒有寫完。再有時間就是陪陪孩子,一直虧欠了很多。

生活中,您最討厭什麼?

原來有討厭,現在不討厭了,什麼都有可能成為人生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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